我们自由了,他们也是
 
 

【炭善】世界破坏者

 

 

*伪学pa

*不是刀子,信我

 

 

 

 

被黑色的日轮刀从背部捅穿心口的时候,我妻善逸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茫然而无助地瞪大琥珀色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黑曜石般的刀身穿心而过,鲜红的血液带着他的体温喷涌而出。他的身体被刀刃的力道带得前倾,逐渐失去力气的双腿不由自主弯折跪下,整个人重重摔在门前的地毯上,右手攥着的钥匙无力地下落。

 

被鲜血染红的日轮刀抽出,带走最后一丝温度。我妻善逸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前倒下。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努力望向身后——

刚刚还在和他走在放学回家路上的人,此时披着市松纹样的羽织,身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服饰。他缓缓抽回被火焰环绕的打刀,模糊不清的脸上唯有赤色的双眼清晰夺目。那眼瞳灼灼燃烧着炽烈的愤怒,却在望向我妻善逸的时候,透出一丝悲悯。

 

我妻善逸记忆中从未见过灶门炭治郎露出这样的表情。

 

到底是为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关于非法偷渡者的警报。”

 

 

下课铃声响起,炼狱杏寿郎干脆利落地收拾起讲义结束这一节历史课,台下的学生们纷纷放松精神喧闹起来。不死川玄弥穿过大半个教室来到他们身边,像是学生间聊小话一样轻声说起这件事。

 

我妻善逸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当然听说了啊,今早警报都叫得震天响了,还能有谁不知道?”他伸手一戳前桌那人,“你说是不,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背部被一戳,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笔记,转过身来加入他们的谈话,“的确是这样呢,今早出门父亲还特意叮嘱我还有弟弟妹妹们要注意安全,我想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吧。”

 

“那个全城警报我也清楚,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不死川玄弥语速很快地压低声音,“今早我还听说,那座高架桥被封了,好像直到找出偷渡者之前他们都不打算放开通行。”

 

这才是令人吃惊的消息。我妻善逸和灶门炭治郎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与对岸被一条宽广无边的大河分隔开,唯一能与对岸沟通的就是这座高架桥。不论年岁,无论何时,它都风雨无阻地承担着重要的交通作用,在不变的通明灯火中不知迎来又送走了多少两岸来客。而如今,只是为了找出非法偷渡者,上面竟然就决定要暂封这唯一的交通要道了。

连全城警报都不够,这偷渡者到底是什么人?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虽然你们都已经知道警报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们要再小心些。”不死川玄弥直起身,脸上仍然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蝴蝶学姐对这方面的消息好像很灵通,等会我还要去问她还知不知道些别的什么消息。你们家都离学校很远吧,总而言之你们两个都要注意安全啊。”

 

“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你提醒我们,玄弥。”灶门炭治郎露出感激的笑容挥手送走不死川玄弥,转头又用更加担心的表情看向我妻善逸,“善逸,你要怎么办?你家比我离得更远吧?”

 

我妻善逸当即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拽住炭治郎的衣袖:“陪我回家!”

 

灶门炭治郎努力想保持严肃,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可是善逸,我们不是每天都一起放学回家吗?”

 

“就是说啊,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保持原样就好了,”我妻善逸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眯起眼睛,“这种大事件基本与我们这些小平民毫无关系,只需要自己小心点,照常好好过我们的日常生活不就行了……尽人事待天命,管好自己就行啦。”

 

 

——直到看到那座黑色大桥前,我妻善逸都是这么想的。

 

 

灶门一家就住在我妻善逸上下学必经的小山坡上。踩着自行车顺着坡道来到顶点,再拐进去就能看到灶门家的门牌。平时他们到这个地方就要分道扬镳,然后我妻善逸一蹬脚踏板就从坡道上冲下去奔向回家的方向。但今天不一样。

 

只不过是灶门炭治郎像往常一样往桥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我说,善逸……”我妻善逸正要踩下脚踏,却听到他发出凝重的声音,“接下来这段路我还是继续陪你走吧。”

 

我妻善逸奇怪地回过头,然后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望过去。

 

灶门家门前的小坡其实视野相当不错,如果是平时,他们能在这里俯瞰一直到桥头的城镇风景,傍晚的灯火连成一片。

而现在,靠近桥的大片区域陷入沉默,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隐隐有顺着交通网络蔓延的趋势。而那座平时被灯火照亮的大桥此时已经看不见它漂亮的朱红油漆,黑色的轮廓绰绰约约地隐藏在河上弥漫的雾气里,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

 

我妻善逸心底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灶门炭治郎察觉到他身上传来不安的气息,凝重而坚定地劝他:“从我这里到你家也不远,我送你回到家里再回来也不费什么时间,安全起见我还是陪你继续走吧。”

 

他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拒绝,“不了。”

 

灶门炭治郎急切地说道:“可是善逸你家离桥更近……”

 

我妻善逸连忙转过头来,板起脸给他解释:

“首先,你也说了距离不远,那我自己一个人回去问题也不大对吧?

“其次,你要是陪我回去,我是不落单了,你自己再一个人回家难道就很安全吗?你要是干脆到我家住倒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这下炭治郎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善逸撇头朝他笑笑。

“放心吧,明天见。”

 

说完他就冲下斜坡,自行车听从地心引力带着他飞速下落。我妻善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灶门炭治郎像石雕一样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妻家的确离这里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我妻善逸把自行车停好,抬头看了一下。家门口的廊灯好好地亮着,看来停电范围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他松了口气,三两步踏上门前的台阶,就着昏黄的灯光摸索起背包里的钥匙。

 

头顶的廊灯忽然闪了一下。

 

我妻善逸没有注意到这点。他终于从包底抽出钥匙,抓着它就要往锁孔插进去,突然感受到身后涌来层层热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廊灯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

 

他当即就要转身察看,可刀比他的反应更快,瞬间穿透他的心脏。

——那是黑色的、环绕着火焰的日轮刀。

 

 

……炭治郎,怎么可能是你?

 

 

 

 

我妻善逸瞬间惊醒。

 

他发现自己毫无知觉地倒在家门口,不知过了多久。艰难地爬起身,伸手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它完好如初,只有真实的疼痛感仍停留在神经里。

 

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太累出现幻觉了,还是传说中的二重身?那还真是幸好炭治郎没跟我一起回来啊……我妻善逸自嘲着甩甩头,捡起地上的钥匙。

 

这廊灯怎么还在闪,得找个时间看看。

 

他正要开门,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发须皆白的小个子老头板着脸从门后探出头来。

 

“爷爷!我回来——”

 

“善逸这个臭小子!”劈头盖脸的责骂吓得他肩膀一缩,“这么晚了还上外面鬼混,饭菜都要凉了!”

 

“我这不就回来了嘛——”

喊到一半顿住,我妻善逸惊疑地皱起眉。

 

爷爷还在门口四下环顾,全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面前十公分的我妻善逸。

廊灯的闪烁愈发急促。我妻善逸脊椎发寒,如坠冰窖。

 

桑岛慈吾郎抱怨了几句就要关门,我妻善逸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要拽住他的衣服。然而就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指尖拽住的部分就开始风干皲裂,像老旧的脆弱纸张一样破碎。

 

我妻善逸立刻把手抽回来,崩毁的迹象停止了。爷爷恍然未觉,砰的一声合上大门。

 

廊灯熄灭了。

 

 

 

 

 

 

灶门炭治郎皱着眉,心思少有地不在课堂上。

 

我妻善逸没有来学校。后方空荡荡的课桌非常让人在意。

 

一到课间,他就立刻离开座位,去找熟识的老师,去找交好的朋友,去找一切可能与我妻善逸相识的人,一个一个地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他那金发后桌的下落。

答案全部都是否定。

 

如果不是还要上课,灶门炭治郎简直想冲出校门全城搜索。

 

——炭治郎不知道,就在他找人找得心急如焚的时候,我妻善逸就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看着灶门炭治郎焦虑的脸庞,轻声说道:“已经够了,炭治郎……不要再找了。”

 

灶门炭治郎听不见他说的话。

 

我妻善逸早已发现,自从昨晚被疑似炭治郎的人捅了一刀之后,他就变成了这种类似幽灵一样的状态。不会饥饿不会劳累,倒是碰得到物体,可是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办法被人看到。更可怕的是,如果他碰触别人,那个人就会像脆弱的画布一样开始破碎。

 

在数次尝试与人接触又惊恐地收手之后,我妻善逸感到一阵麻木的绝望,直到他再次遇到炭治郎。只有炭治郎不会因为被他碰触而破碎,然而他也看不到他。

 

即使是这样,我妻善逸仍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仅仅呆在灶门炭治郎身边就感到焦躁不安的内心一点点地安定下来,但在炭治郎为他的失踪煎熬的时候,心脏又一点点地揪起——灶门炭治郎因他而感到痛苦,而他就在身边,却无能为力。这种难受的感觉甚至更甚于发现自己消失的时候。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在昨晚与我妻善逸分别的同一时刻,灶门炭治郎站在同一地点。他转头看向桥那一端的夜景,面对比昨晚更加扩大的黑暗区域沉默了半晌,然后坚定地迈出脚步,走向我妻善逸家的方向。

 

 

 

 

“……善逸?”

 

他能看到我了?我妻善逸在他身后惊喜地抬头,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凉了半截。

 

前方的路灯洒下圆锥形的光线,而灶门炭治郎注视的是光芒的背后,黑暗中的人影。那人上前一步踏进光里,光线便从黑暗中勾勒出他的轮廓——

那是紧闭双目的金发少年,穿着与昨晚持刀的炭治郎相似的制服,披着的却是橙黄色的羽织。他正正站到灯光下,手按刀把,面无表情地把右手轻搭到刀柄上。

 

我妻善逸声嘶力竭地大喊:“快逃——!”

 

炭治郎还想说些什么,那人一俯身,腿上瞬间发力,只见一道雷光闪过,他就来到了灶门炭治郎的身后,正好与向前冲去的我妻善逸交错而过。

 

灶门炭治郎的喉咙喷出大量的鲜血,他的身躯向后跌进扑上来的我妻善逸怀里。他抱紧面无血色的灶门炭治郎,一手按在喉咙的伤口上努力想要止住喷涌的血液,同时抬头怒视站直身体转过头来的另一个自己。

 

虽然气息、样貌和声音都相同,但那绝对不是我——我绝对不会伤害炭治郎!

 

另一个我妻善逸仍然闭着双眼,身上散发着冷漠而疏离的气场。他再一次把手搭到刀柄上,真正的我妻善逸警惕地倒退一步,突然感受到身后涌来熟悉的热浪。

 

“——!”

 

猝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怀里的人一下子抱住他扑到一边,裹挟着火焰热气的刀刃擦着他的头皮掠过,背部重重地撞到地上。

 

 

灶门炭治郎恢复意识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有人在向我妻善逸挥刀,想都没想就把他扑到一边的地上,这时候才回头看。这是他看过的迄今为止最为怪异的场面——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我妻善逸面朝他们举着刀,而被他扑在身下的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才是让他找了一整天的那个我妻善逸。

 

“善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知道啊!”我妻善逸努力忍住飙泪的冲动,双手用力一推炭治郎的肩膀,“别愣在这里了,快跑啊!”

 

眼见那两人挥着刀就要再次冲上前来,炭治郎立刻拉起地上的我妻善逸,开始沿着街道亡命飞奔。

 

他们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人群密集的步行街,人们在辉煌的灯火下谈笑往来。炭治郎一个不小心撞到行人,直接把那人的半个身子撞成碎片,那人却仍恍然未觉地与身旁的人笑闹着,碎片又极其缓慢地汇聚回他的身体。灶门炭治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副画面,还没来得及思考,立刻又被我妻善逸拽着跑起来。他们逆着人流在人海中穿梭,无数行人被奔跑的他们撞成飞扬的碎屑,远看仿佛摩西分海一样的奇景;而在他们身后则追着一火一雷互相缠绕的双龙,咆哮着压过他们开出的道路。

 

前方的街灯忽然开始一盏一盏地熄灭,黑暗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迫近。我妻善逸一咬牙,拉着灶门炭治郎一个箭步越过了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

 

身后强如鬼神的追兵硬生生在快要追上前刹住脚步,停在交接分明的界限的一边。路灯仍然在不断熄灭,推进着黑暗的脚步,光和披着羽织的那两人被逼得步步后退。

 

我妻善逸松开和灶门炭治郎牵着的手,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眼角余光却看见另一个灶门炭治郎不甘地向前举起刀刃,刀尖的火光窜起,再一次破开黑暗。

身边的灶门炭治郎立刻踏前一步护住我妻善逸。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另一个自己一眼,再次拉起我妻善逸的手带他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后。

 

如火神般的灶门炭治郎沉默着放下刀,注视着深邃的黑暗。

 

 

 

 

“善逸……今天一天,你都是这么过的吗?”

 

他们此时正在停电区域内拐角的一家便利店门旁喘息。原本灶门炭治郎以为停电会对人们的生活造成困扰,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就着微弱的星光,行人照常在街道上行走,便利店依旧二十四小时营业,一切如同日常生活般照旧。

一切正常。异常者只有仿佛被整个世界排斥的他们。

 

“啊?也不是,除了昨晚回家的时候被捅了一刀以外,倒是没有被追杀过……”

 

“我不是说这个。”

灶门炭治郎突然打断他的话。

“刚才那些路人看不到我们……”他的语气急促起来,“你说你昨天晚上被捅了一刀,我刚刚被割喉之后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就是说从昨晚起你一直都是这种状态吗?”

 

“呃……嗯,是这样没错……”

 

我妻善逸没能继续说下去。他看到灶门炭治郎注视着他,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吧,”他微微低下头,“我今天一直都在找你,你说不定就在我身边,我却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

 

“善逸,我们‘死’了吗?”

 

这话戳中了我妻善逸心底不愿去想象的可能性。、

说实在的,经过这样的一天,他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些什么。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这个事实了,如果能够作为一只幽灵跟在灶门炭治郎身边,那倒也不错。

 

可是炭治郎也被“杀害”了。他也变成了这样的状态。

我妻善逸无法接受。

 

这不就意味着灶门炭治郎也死了吗?开什么玩笑,炭治郎绝不能死!

 

他立刻信誓旦旦地开口:“这可不一定啊!炭治郎,你看,我们还碰得到东西,只不过不能碰人而已,幽灵不能碰到物体的对吧?幽灵还没有影子,而我们……呃,这里停电了,看不到影子……抱歉,今天一天我都没注意过我有没有影子,但我们一定还没有死!我们现在就去找变回原样的办法!”

 

他双手搭上炭治郎的肩膀,坚定地告诉他,“炭治郎,你是灶门家的长男,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你,谁能照顾竹雄他们,谁能作为兄长当个好榜样?所以你绝不能死,也绝对不会死,我一定会找到让你复原的办法的!”

 

“如果我没有被‘杀害’的话,”灶门炭治郎轻声说道,“你会去找让自己复原的办法吗?”

 

我妻善逸心脏跳漏了半拍。他看到灶门炭治郎抬起头,脸上是和另一个炭治郎一模一样的表情。

压抑着愤怒,潜藏着痛苦,点缀着悲悯。

 

“我不能变回原样也没有关系,”他抬手握住我妻善逸的手腕,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家里有爸爸妈妈,竹雄也长大了,会帮忙照顾其他弟弟妹妹。

“但是善逸,我不能允许你这样放任自己。我会去找的,让我们两个都复原的办法!”

 

 

 

“哎呀,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正在对峙的两人一愣,迅速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蝴蝶忍刚从便利店的自动门走出来,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提着一盏照明用的纸灯笼。纸灯笼的火光透着惨白的纸张照亮了一片圆形区域。

 

“炭治郎君你终于找到善逸了吗?”她眯着眼睛轻笑,火光在她白皙的脸上跳动,“今天你过来问我的时候他就在你身后,我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游戏呢……”

 

突然被能被看到的事实冲击得大脑空白,我妻善逸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呃,蝴蝶前辈……原来你看得到我们啊……”

 

“看得到?”

 

“善逸,我们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她吧,”灶门炭治郎欣喜地说道,“说不定蝴蝶学姐知道些什么!”

 

我妻善逸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当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看着炭治郎走上前去,手舞足蹈地用各种拟声词试图说明他们遇到的困境,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走过去,用正常的方式补充事件的细节。

 

蝴蝶忍微笑着听他们的讲述,她的笑容慢慢消失,脸色明暗不定。

“原来如此,这件事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塑料袋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她提起右手的纸灯笼,手腕一抽,从火光中抽出一把奇异的只有刀尖的长刀,向他们高高举起。

 

“你们的确不应该在这里,你们才是偷渡者。”

 

灶门炭治郎一惊,立刻警惕地护住我妻善逸后退。我妻善逸惊愕地大喊:“这怎么可能?偷渡者不应该是另外那两个持刀行凶的人吗?!”

 

蝴蝶忍没有理会他的话。她突然反转刀刃,用力往地面刺去。

 

地面立刻随着刀尖刺出的微小缝隙开裂,裂缝在轰鸣的巨响中扩大,迅速朝他们的方向蔓延。

 

“快跑,炭治郎!”我妻善逸声嘶力竭地大喊,“往桥的方向跑!”

 

 

 

 

他们手拉着手穿越黑暗的街道。崩毁的效果愈发强烈,他们每踏出一步,脚底地面便随之开裂,细微狭长的裂缝追着他们的脚步不断扩大,大地的碎片飞溅而起,飘到半空又变成洁白的雏菊花瓣四散而去。

 

天空同样裂开,从那雷痕一样的金色缝隙中掉下星星。星星们像雨滴一样在夜空中划出坠痕,跳到屋顶,跳到柏油路面,跳到行人的头发上,跳到被捧着的热饮里,然后以自己五角中的四个角作为四肢,咕噜咕噜地四下乱跑,有的张开小手臂收集起飘得到处都是的雏菊花瓣,有的努力爬进路灯的灯泡里,为这片区域带来失去已久的光芒。人们对天崩地裂和这混乱又奇妙的景象视若无睹,同样也没有注意到像风一样跑过他们身边的两个男孩。

 

他们每经过一段街道,发亮的星星都紧随其后,。从高空看下去,他们身后的星光形成一条流星般的光道,缓慢而坚定地破去黑暗。

 

跨越了不知多少栋楼房,高耸的朱红色桥梁从黑暗中跃进他们的视野,此时桥头空无一人。我妻善逸面色晦暗,他原本以为既然他们的事疑似与偷渡者有关,那么封锁桥梁的人或许能够帮到他们,然而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善逸?”从相牵的手上感受到阻力,察觉到我妻善逸放缓了脚步的灶门炭治郎回过头,只见我妻善逸低下头,身后的裂缝追上了他们,瞬间把桥前的这片空地变成了白色的雏菊花田。

 

在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中,他瞪大眼睛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人,“炭治郎!你还记得祢豆子吗?”

 

灶门炭治郎一愣,海量的记忆涌入大脑,内心深处的光景迅速复苏。

他的音调罕见地颤抖起来,“……善逸,你不应该在这里的。”

 

你不应该在「桥的这一边」。

 

 

 

 

 

灶门炭治郎,大正年间鬼杀队所属队士。

 

三年前,外出卖炭时家人惨遭恶鬼杀害,仅剩被变成鬼的妹妹灶门祢豆子相依为命。为了寻找将妹妹变回人类的方法而踏上修行猎鬼之路。

 

三年后的现在,他终于站到恶鬼之王鬼舞辻无惨面前,向杀害家人的仇人举起刀刃。

 

为了给家人复仇,为了保护珍爱的妹妹,灶门炭治郎早已作好赴死的觉悟。想要战胜苟活千年的强大鬼王,不可能没有代价,必然会有牺牲,虽然这很残酷,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话,请让我一个人承受。

即使我死在战场上,仍会有人接替我挥刀砍向鬼舞辻无惨的头颅;即使我不在了,我那可靠的同伴们也会替我照顾好祢豆子,总有一天能让她重回人类的生活。

如果能够只靠我的死,就换来往后美好的未来……这么一想,死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被爆炸击飞的灶门炭治郎,脑海中的走马灯像影片一样一幕一幕地播放。

他清楚自己必死无疑。鬼舞辻无惨临死自爆,所有恨意都集中在当时离他最近的灶门炭治郎身上,势必要拉他一同陪葬。

 

灶门炭治郎意识迅速开始模糊,突然感到有人用力抓住他的手。

 

“炭治郎——!!!”

 

无数走马灯间突然跳进了一个金色的身影,迅速放大,占据了他所有意识。

 

 

我妻善逸其人,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韧性。

他会轻易掉下眼泪,又顽强地拔出武器去战斗;他很容易受挫,又能很快擦干眼泪重新站起来;他像小孩一样任性需要照顾,却又坚定地保护着同伴。

 

他就是这样矛盾地存在着,坚强地对抗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合理,像家人一样和灶门炭治郎分担痛苦,共尝喜悦,鼓励着他一同前进。

 

所以无论如何,我妻善逸都会活下去吧。

灶门炭治郎会像守护家人一样守护他。他会坚强地活下去,或是痛哭流涕或是大喊大叫地跨越所有困境。这样温柔又强大的人不会,也不该死在这里。

 

灶门炭治郎开始想象我妻善逸所抵达的未来——在那个已经不存在灶门炭治郎的未来里,他会是能够帮助许多人的强大存在,过上无需再与鬼战斗的平静日子。或许他还会与祢豆子在一起?毕竟他是那么喜欢祢豆子……假想的未来延伸出无限的分支,消失在灶门炭治郎目不能及的无穷远处。

 

——他唯独没有想过我妻善逸也会死。

 

 

 

 

白色雏菊在他们脚下轻轻摇曳,三途川的河水静谧地流淌着。

 

这里是「彼岸」。他们在彼岸再次相聚。

 

灶门炭治郎感到他的世界坍塌了。他伸出双手按住我妻善逸的肩膀,像是试图确认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善逸,你不应该在这里的。”

 

我妻善逸对他大吼:“你才不应该在这里!像你这样的人不是就该长命百岁吗?为什么你也会跑到这里来啊!”

 

他死死揪着灶门炭治郎的衣领,把额头靠在手上隐藏起自己的表情,哽咽着,“拜托……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我迄今为止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啊……”

 

 

 

 

在灶门炭治郎被爆炸震飞到半空的时候,我妻善逸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想要将他带离冲击范围。

抓住手的瞬间,他立刻将血液汇聚到双腿发力,然而身体一软险些跪到地上。激战过后他也受了重伤,完全无法发挥出霹雳一闪应有的速度。

 

身后的冲击余波追了上来,同时将两人震飞。

 

 

 

我妻善逸值得走马灯的记忆并不多。

 

在遇到爷爷前,记忆是灰暗的,于是走马灯便从和爷爷相遇放起。

爷爷是带给他人生转折的恩人。他没有被鬼袭击过,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要守护民众的伟大志向,比起鬼杀队的其他人,他的战斗理由是如此地平庸——不过是为了不辜负爷爷的期待罢了。

 

零零散散的记忆光幕在遇到炭治郎之后,突然多了起来。

 

灶门炭治郎其人,有着我妻善逸迄今为止听过最温柔的声音。他的内心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即使是我妻善逸这样胡搅难缠的同伴也能一并包容。即使灶门炭治郎总是说他温柔又强大——我妻善逸对此嗤之以鼻——但炭治郎仍然是他心目中特别的存在。

 

他有着明确的战斗理由,坚定不移、锲而不舍的朝着这个目标前进着。他的全速前进带得作为同伴的我妻善逸也跟着奔跑了起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何要战斗——

 

我太弱了,我守护不了整个世界。那么,仅仅只是守护一个人也好,我想为了守护这个人而战斗。

 

这个人有着火焰一样温暖的眼眸,轻风一样温柔的声音。他朝我弯起嘴角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快乐,他注视着我的时候我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话语的热度让我头脑发烫,他的身影会让我的视线忍不住去追随。

 

这个人仅仅只是存在着,就能让人意识到这个世界仍然是美好的,是值得为此奋战的。

 

我想为了守护灶门炭治郎而战。

 

在讨伐鬼舞辻无惨这样壮烈的战斗中,每个人都有可能失去性命,连柱都不能保全自己。我有竭尽全力去战斗了,但会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虽然这很残酷,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是吗?

 

但就算是这样的世界,只要灶门炭治郎还活着,它仍然是美好的。

 

他会活下来,长大成人,组建家庭,幸福美满,儿孙满堂。或许他在晚年会给重孙讲一下当年鬼杀队的故事,当中又提一下那时候他身边那个叫我妻善逸的队士,那就是对我妻善逸来说最美满的结局了。这就是世界合理完美运行的铁证。

 

所以当灶门炭治郎被击飞在半空意识不明的时候,我妻善逸拖着重伤的身体,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

——灶门炭治郎绝不能死!

 

 

 

 

三途川上的迷雾蔓延开来,吞没了宏伟的大桥,将无言伫立的两个少年卷入。

 

他们无言地对视,赤红色的温柔眼睛对上蕴着泪水的琥珀色瞳孔,视线相互链接,直直投射入心底。这一刻他们仿佛心意相通,。

 

在我妻善逸快憋不住眼泪的时候,炭治郎一下把他拥进怀里。有力的心跳带来炽热的温度,灶门炭治郎隐忍着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那我们一起回去。”

 

我妻善逸再也忍不住泪水。他用力抱住炭治郎的背,发出哽噎地哭声。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如此。这是他们所能做的,最有力的对抗。

 

 

 

之前他们跑了一夜,此时已然至天明。星星们争先恐后地奔向日出处,光从地平线上发射,赤红夺目的圆日从此处跃出。一道人影背对着太阳走来,市松羽织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手中举起的黑色日轮刀环绕着太阳的火焰;而在彼端的极夜处,飞舞的雏菊花瓣凝成金发少年,他闭目踏出,金色的日轮刀闪烁着电光。

 

他们同时踏步飞奔,手中的日轮刀直直刺出,同时将在桥前相拥的自己贯穿,然后化作清风散去,只留下两柄贯穿着两个胸口的日轮刀。

 

灶门炭治郎和我妻善逸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大喊出声,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有要清醒的迹象。炭治郎一咬牙,伸手握住我妻善逸背部的刀又用力往下一插。我妻善逸痛到大叫出声,也以牙还牙地抓住自己的刀使劲往下捅。

 

他捅的同时还在大叫:“好痛!好痛啊!!你为什么捅得这么熟练啊,难道你捅过很多次吗?!但我可是第一次啊!温柔点好吗!”

 

灶门炭治郎咬着牙忍痛回他:“对不起善逸,但我也很痛……”

 

伴随着剧痛,两人的双腿失去力气不由自主地跪下,只有他们的上半身还在依偎着互相支撑。体温迅速流逝,只有心口的贯穿伤贴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从另外那两人消失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失去了白天和黑夜,变成了灰色的世界。彼岸本就没有昼夜,之前他们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是从梦境带来的。

 

三途川上的迷雾迅速蔓延到每一个角落。灰浓的雾气中出现了许多绰绰约约的人影,他们投来温柔的视线,环绕着两人。

 

「活下去。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活下去。」

 

我妻善逸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疼痛却越来越清晰。他在意识模糊中问道:“好痛,好沉重啊……炭治郎,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不对哦善逸,”灶门炭治郎回以虚弱但坚定的声音,“这是……活着的感觉。”

 

在他们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朱红色的大桥开始坍塌。钢筋扭曲着断裂开来,坠到三途川的河面上激起一人高的浪花。

——在覆灭的巨桥底下,巨大的、朱红色的鸟居屹立而起。

 

 

 

 

 

决战鬼王鬼舞辻无惨那一日,鬼杀队死伤惨重。

 

前来救援的隐首先从尸体堆中努力寻找生还者。当他们来到鬼舞辻无惨临死自爆炸出的放射性地坑边缘,发现队士灶门炭治郎和我妻善逸倒在这里,两人皆是重伤濒死的状态。

 

紧急处理后,隐们想把他们分别抬放到担架上送去进行进一步的治疗,然而他们手拉着手,怎么都分不开,无奈之下只能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送回蝶屋后,医疗人员也只能把他们放到并在一起的病床上一同抢救。

 

一段时日过去了,当日抢救回来的人陆续清醒,只有炭治郎和善逸两人仍处于危险期,整日昏迷不醒。

 

神崎葵在病床旁整理着药品,脸色沉重。

 

实际上以这两人被发现时的身体状态,当场一命呜呼才是正常情况,但他们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像是有什么强行吊住了两人的生命。只是自那之后奇迹就像消失了一样,状况迟迟没有好转。

 

如果真的有奇迹的话,就请再拯救这两人一次吧……

 

神崎葵叹息着转过身,正要给两位伤患做例行检查,转眼间看到的情景惊得她差点把药瓶摔到地上。

 

——炭治郎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还未完全清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你、你醒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你、你们终于醒了!”

 

灶门炭治郎努力睁着艰涩的眼皮,眼前看到的全是混沌的重影。耳边传来人们的喊叫声和纷乱的脚步声让他的大脑愈发混乱,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突然他闻到一阵复杂的气味。以他熟悉的醇香为基地,混杂着苦涩的、欣喜的、劫后余生又得偿所愿的泪水的味道。

 

他吃力地转过头,和蕴满泪水的琥珀眼眸对上视线。

 

 

END.

 

 

 

 

 

 

 

 

题外话:

我很想交流!拜托请给我留言!!

这篇的起因,其实只是我突然脑起炭善相爱相杀。
我的脑子跟我一起嗨到一半,突然清醒,扯着我的耳朵大喊:他们不可能相爱相杀,你欧欧吸了!清醒一点!!!
我:靠,你说得好对!可是我不管,我就要脑!快帮我想想怎么让他们合理地相爱相杀!
我的脑子对着我的耳朵低语:做梦——
做梦?做梦!我的脑子啊,你可真是个天才脑子!(脑子: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作不就有在梦里死去就能在现实的醒来的设定,这不就是绝佳的相爱相杀理由!我就是个写同人的,搞还是鳄鱼老师会搞!(x
就这样我开始搞起,死了一堆脑细胞,结果最后还是没能搞成相爱相杀该有的样子……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我写正剧向我脑子就会先死一遍。虽然写沙雕也很死脑细胞但我是一边傻笑一边让脑子去死的,而写正剧我就会和它一起死去活来。
大概我还是不擅长搞正剧向,但是脑都脑了,不搞出来好可惜噢。

这篇构思的时候正好和心理咨询师聊过意象解构,所以文里充斥着各种意象……河啊桥啊这样明显的就不提了,其他的我其实挺担心大家看了会不会觉得意味不明,但要解释的话又很破坏气氛。我知道写这样电波系的东西挺不讨喜的,还起了个意味不明的标题……能耐心看完的都是我大爷(抱住大腿),有什么觉得我没讲清楚的都可以跟我讲!
(顺便说下,星星其实是火焰小人噢)

说回正文,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
他们可以为了各自的理想和希望去死,但他们也可以为了彼此而活下去。
比起为了彼此去死的剧情,我还是更喜欢一起活下去。
我这人很不擅长直白地表达感情,写东西总是带着弯弯绕绕的,混乱的梦境,颠倒的生死,扯了这么多搞得这么复杂也只是想讲个主旨简单的故事而已。其实原定还要写更多细节铺垫的,写到一半反而是自己不耐烦了起来,为了故事的流畅性砍掉了很多。所以要是觉得哪里没解释清楚……对不起,我的锅(土下座
我写的时候就战战兢兢地想,会不会有人看了觉得「索拉这小逼崽子屁话怎么这么多,赶紧搞炭善谈恋爱就完事儿了」,结果我逼逼到最后也没能搞成谈恋爱,真是对不起(土下座
要是还能让你看完发出“炭善szd”的感想,那就太好啦。

对了,之前搞了个虐梗转甜的小计划,这个,勉强算它是NO.1相爱相杀吧……终于搞完这篇卡了我整整三个星期的脑洞了,我顶不住了,我去睡了zzzZZZ




21 Jan 2020
 
评论(91)
 
热度(896)
  1. 共4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SOLAR | Powered by LOFTER